他在1930年代的北平恶土之上,构筑

天色逐渐昏沉,又一天的行走即将开始。以东二环边的中谷酒店为起点,一群观光客转头钻进了盔甲厂胡同的深处。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线路,直线距离大概两公里,连带着在胡同里的弯弯绕绕,走起来也要3、4个钟头。

行走团里九成都是外国人,不过这并不是寻常的景点观光,而是围绕老北京的一桩著名命案——年,英国前外交官E.T.C.Werner的养女帕梅拉的尸首在东便门角楼被发现,面目被毁,胸膛被切开,心脏不翼而飞。

从盔甲厂到角楼,再沿城墙脚下绕进曾经的“恶土”——“恶土”的说法来自美国,是“红灯区”的别称,在日本入侵前这里的一小片胡同区是事实上的三不管地区。狭小扭曲的巷道满是酒吧、赌场、妓院,是从别国逃离的外国人与投机者聚集、不远处使馆区的士兵前来作乐寻欢的地方。

行走线路沿途停留之处皆是命案发生和调查中所涉及的地点,最后来到东交民巷,从前的使馆区,如今的北京市政府。观光客们从门前匆匆走过,保罗·法兰奇则拿着麦克风向人们讲解案件的来龙去脉,工作人员用投影把当年的旧地图、报道和老照片打在墙上,引来路人的驻足。

年义和团运动后使馆区重建,欧洲列强的操练场很快被建筑物覆盖,成为“恶土”。来源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

这场行走的契机源于一本叫作《午夜北平》的犯罪小说。这本书在年出版后大获成功,曾登上《纽约时报》畅销书榜,并获得爱伦·坡奖最佳犯罪实录以及CWA金匕首奖非小说类奖。今年由社科文献出版社作为甲骨文系列之一出版中文版,除了小说本身之外,还有下半册《“恶土”,北平的堕落乐园》,介绍北平“恶土”本身的历史面貌。

保罗·法兰奇是本书的作者。法兰奇曾在上海生活20多年,是中国问题分析师和评论家,其作品包括一本北韩史、上海广告人与冒险家卡尔·克洛的传记、外国驻华记者简史等。他曾作为研究者和香港大学出版社合作发表了一些学术作品,但很快发现自己还是希望通过更为通俗的内容,触及大众读者群体,“而你知道的,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爱看点侦探悬疑”。

成为小说家之前,他一度在市场营销和广告公司工作,作为爱好利用闲暇的时间写作,“不过广告营销的实质其实也是讲故事”。《午夜北平》的成功让他自此成为一个全职的写作者,并继而出版了《罪恶之城》、《目的地:上海》等书。

值得注意的是,不论是外交官Werner还是帕梅拉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,法兰奇的这些小说并不是基于历史事件的改编,而是对于事实的非虚构写作。犯罪小说的叙事让它们拥有了传统悬疑的元素,但其巧妙编织的材料则是当年的文献记载、警方报告、新闻报道、信件等。小说大量的篇幅用于对二战前夕的北平生活图景进行历史性还原,尤其是不为人所知的“恶土”,书中还包含了许多老照片、地图、旧新闻的剪报。

法兰奇曾经花费许多时间泡在上海徐家汇图书馆,阅览民国年间的资料报纸,上海作为当时的国际都市,有许多外文的内容出版物。当帕梅拉被谋杀时,这个耸动的故事成为无处不在的头版,甚至出现在一些澳大利亚和美国报纸上,引发法兰奇对本案的兴趣。

年的帕梅拉,引发热议的相馆全身照。来源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

梁文道在《开卷八分钟》中这样介绍《午夜北平》,“为什么这么一个悬案,值得我们重新注意,又值得写成一本书,还值得翻译成中文,跟我们中国读者介绍呢?那就是因为就像汉学名家史景迁所说的,这本书绝不只是一般的推理案件的小说的重构,而且还是一个社会史。”

在西安事变之后日本占领之前的一小段无政府时代,复杂的司法管辖制度为外国人创造了一个受保护的空间,使馆区就像一个复刻的欧洲,有大教堂、百货店、照相馆,但也同样制造出了无人管辖的“恶土”,无业的外国人在其中游荡,疾病缠身,出入廉价的宾馆酒吧;当时的上海已经成为仅次于伦敦的世界第四大城市,极为多元和活跃,还有大量的俄罗斯和犹太移民涌入,人们在抵达时甚至无需出示身份证件。

谋杀案发生在日本威胁逼近的背景下,帕梅拉于一月被害,到了七月就是卢沟桥事变。“当时北京在年就有三百万人,其中可能只有一千多名外国人,大多数人真的不曾遇见过他们……如果一名19岁的白人女孩,父亲还是一位重要的英国外交官,被认为是中国的‘老朋友’,都会以这样可怕的方式遇害,那中国人自己有多大机会存活呢?”

北京到处人心惶惶,战争和革命让城内不论是中国还是外国人,都充满了不安和恐惧。法兰奇被告知,在当时人们的眼中,这桩谋杀案成为正在发生的战争的隐喻,而对于帕梅拉的谋杀则象征着中国所有人的攻击。

鞑靼城中的路边摊。来源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

从他的作品列表中不难看出法兰奇本身对历史与犯罪的痴迷。出生于侦探小说文化旺盛的英国,他在成长过程中深受这些读物的影响,比如英国的著名小说家格雷厄姆·格林,并启发他如何从真实事件中编织出一个宏大的故事。

悬疑与犯罪吸引他的地方,不仅仅在于紧张刺激感官的情节,“犯罪故事就像打开一个城市的盖子往里看,那些最不被注意,和被光环过分笼罩的事物都平铺开来。在一个死人面前,没有人可以保持缄默。”

“人们往往对七、八十年前的东西记不太清了,但如果你的同学被谋杀了,你一定会记住。”当法兰奇试图还原当时的社会面貌时,找到了一些当年还是在学生时代的居民。

“一些人一下就会想起来,‘哦,帕梅拉’;其他的可能当时还太小,但也会记得自己的父母在餐桌上讨论这件事;他们也记得有这样迷信的流言在流传,说帕梅拉是一只被打死的狐妖。你能感觉到这样一件事如何影响到一个小的、关系紧密的社区。”

凶案每天都在发生,而一个未解决的凶案会让一整个社会都人心惶惶。“没有人会把这些当做历史记录下来,但这也是城市生活的一部分,我们只是不倾向于谈论它们。”这种情况在中国更甚,因为这里总是传递出一种“非常安全”的印象,“如果你看你英国的电视,你则会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国家。”

观光团的形式让人想起香港的凶杀案观光团“油麻地的两万种死法”,观光团在城市行走中了解年至年间油麻地发生的12桩命案现场,借此引发人们对香港一系列民生问题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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